苏巧云有些茫然。
他那么害羞一个人,怎么会主动……抱她?
太不像他了。
顾念书紧了紧手臂,声音隐约有些沙哑。
“我……经常打架。”
“嗯。”
“不管打得多惊天动地鲜血横流,修养几天,总会好的。”
“嗯。”
“我从来不觉得人命有多脆弱,相反我还觉得……人命很糙,怎么折腾都没事。”
苏巧云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
“苏巧云……”
“嗯。”
“两次。”
“嗯?”
“就这一个月不到的工夫,两次!”
两次差点死在他面前!
两次!
她知道他有多怕吗?!
不,“怕”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恐惧与绝望。
他突然咬牙切齿,“我这是上辈子欠你吗?!”
下意识收紧的胳膊勒痛了苏巧云,可她却没舍得推开他。
“不是,不是你欠我,是我欠你,我……”
不等她表达他被埋时她的恐惧,顾念书已迫不及待打?断了她。
“欠我?你倒真说的出口!你见谁还债这么还的?你这是嫌我这辈子没投个好胎,打?算吓死我让我再重新投一次?”
难得他说句玩笑话?,却丁点让人笑不出来,那沙哑的嗓音实在是太过悲凉。
顾念书紧贴着她,体温隔着单薄的夏衣烫在她的后背。
“你……”
“嗯?”
“你之前说……”
“什么?”
“你之前说你喜欢我,是认真的还是……”
怎么突然跳到这种?问题?!
苏巧云紧张的呼吸都有点凝滞了,下意识抓住了他搂在她肩头的手臂。
“我,认真的。”
顾念书的额头死死抵在她肩头,沉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不后悔?”
“不后悔。”
“答得这么快,我倒是有点……不敢相信了。”
“不敢信什么?”
顾念书不答反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
她本想说:喜欢你为我不顾一切的傻,喜欢你对我的好,喜欢你上辈子的成?熟稳重,这辈子的别扭可爱,喜欢你无论遇到多少苦难依然干净纯粹的心。
可又一想,上辈子这辈子什么的,最好还是不要提,可要抛下这个不提,剩下的怎么听都像是因为要报恩,所以才以身相许。
顾念书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尘,还爱钻牛角尖,绝不能让他有这种?误会。
她想转身,被他扣住,“别动。”
她道:“我就是想看看你。”
“等会儿再看。”
“我就想现在看。”
“说了等会儿。”
苏巧云沉吟了几秒,委屈巴巴道:“你不让我看,我就……哭!”
搂着她的身形明显僵了下。
这女人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她当自己三岁吗?
“我真哭了?我哭了?”
听到她软绵绵的声音渐渐带上一丝哽咽,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还是不由自主松了防备。
苏巧云在他怀里原地转了个圈,捧上了他的脸,他眼都没敢睁,平时的横劲儿不见踪影,只有瘦削的脸颊,薄薄的嘴唇,还有浓密的长睫。
难怪不让她看,眼角的泪还没蹭干净呢。
“顾念书……”
长睫颤了颤,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嗯”。
他大约是觉得被发现哭了太难为情了,耳朵尖连同脖子都通红一片,越发显得那脸白得不像个庄稼汉。
说起来,他们一家子好像都挺白的,尤其是顾三妞。
“你问我喜欢你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抬指擦掉他眼角残留的一滴泪,“明明平时凶神恶煞的,可掉起泪来却又这么可爱。”
一句话,紧闭的眼猛地张开,不知是羞耻的还是气的,那眼里幽沉的望不到底。
“我劝你想好了再说!”
如果他耳朵尖不红,这冷冰冰的眼神还是有点吓人的。
苏巧云强压住差点没忍住扬起的唇角,又摸了摸他的眉毛。
“我喜欢你的眉毛,你的眼,你的鼻子,你的嘴,还有你光光的下巴。”她逗猫似的勾了勾他的下巴,“总之,你整张脸我都喜欢,还喜欢你腰细腿长个子高。”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流氓调戏良家妇女……
顾念书一把抓住了她作妖的手。
“我说过吧,想好了再说!”
苏巧云眨巴眨巴眼,一笑俩酒窝,漂亮的桃花眼像是泡在了酒池里,看谁谁醉。
“这还用想吗?这本来就是事实。”
顾念书看着她。
还看着她。
依然看着她。
接连盯了她好半天,还是没能琢磨透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所以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长得……”
自夸什么的,顾念书哪儿有那厚脸皮。
苏巧云好心接话:“帅!俊!好看!老人们的说法就是相貌堂堂!”
顾念书五味杂陈,复杂地看着她。
他以为她是因为他几次帮她才喜欢他的,结果只是因为看上了他的脸?
苏巧云点脚啄上他的唇,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看着他刚刚恢复幽沉的黑瞳瞬间又乱了,轻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
“害羞的样子也很可爱。”
话?音未落,黑影骤然压下!
顾念书突然低头堵住了她的唇,紧揽在她腰上的胳膊向下压了又压,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揉进怀里!一口吞掉!
“唔!唔唔!”
这,这什么情况?
苏巧云挣扎,拼命挣扎!
不是她矫情,实在是窗外刚刚探过来的几双调皮的眼让她压力山大!
可顾念书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拼命揽着她的腰,按着她的后脑,狠狠吻着。
她就亲了他一下意思意思,他怎么就来真的了呢?!
顾念书的吻,浓烈炽热又急切,即便这么全身心感受着她,他的脑子里还是不断浮现出她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以为他能控制住自己不靠近她,不和她有任何交集。
他以为他能!
可显然他不能。
只要一想到她差点死掉,他就浑身发冷,打?从心底恐惧!难以言喻的恐惧!
除了母亲去世那天,他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
他,他……
他换了个角度,狠狠吮吻着她柔软的唇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好受点。
苏巧云都快哭了。
推,推不开。
打?,舍不得。
想提醒他有人在看,可他一不睁眼二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怎么提醒?意念传输吗?
天呐!没脸见人了!!!
周国利和老乡见孩子们都围在窗户口,竟……竟也勾头看了过来!
老乡:“……”
周国利:“……”
老乡老脸一红,一二三四五,一个孩子头上锤一下。
“瞎看什么呢?走走走走走!一边儿去!”
周国利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帮他们关上了窗户。
咔哒一声窗响,竟比老乡训孩子的声音还要管用,顾念书突然反应过来,松了她的唇转头望去。
“窗……”他舔了舔湿润的薄唇,喉结滚动,“窗户怎么关,关了?我,我记得之前开着的。”
结巴?他居然还好意思结巴?!
眼睁睁看着恶狼秒变小白兔,苏巧云真是气到腿软!
好吧,不止是气的,还连羞带缺氧的。
这绝对不是夸大其词!
这绝对是人间真实!
吻过的都知道,吻得太过激烈,口水无处安放,每一次吞咽都会影响呼吸,呛着了可能会泛泪,泛泪了可能会鼻塞,鼻塞了嘴又被堵着,不缺氧才奇怪!
扒着他的胳膊,她气若游丝,抽他一顿的心都有了。
“你还知道窗户开着呢?周国利帮咱们关上的。”
顾念书整个人都僵硬了,“他,他……他干嘛,帮,帮咱们关了?”
“你说呢?”
顾念书闭了闭眼,转过去的头再也没转回来,就那么搂着她扭着头,狡辩:“我,我都警告过你了,这事不能怪我。”
“你警告我什么了?”
“让你想清楚了再说。”
“我想的很清楚。”
“我是男的!”
“所以呢?”
“可爱这种?词怎么能用来形容男的?!”
居然拿这种?理由堵她?
好,好的很!
活了两辈子的苏巧云,对付这种?耍赖的“熊”孩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她探手扭过他的脸,看着他闪烁的视线游来移去就是不肯落在她身上,不由勾起了唇角。
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可爱,就是可以爱的意思,为什么不能形容男人?”
“可爱分明就是说女娃子娇俏动人。”
“女娃子?那我说小兔子可爱难道错了吗?”
“动物什么的,当然也可以形容,就是不能形容男人。”
“那之前主席还说劳动人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难道劳动人民都是女的?”
“那是……”顿了下,顾念书瞟了一眼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突然就泄了气,“随你怎么说吧。”
苏巧云点脚摸了摸他的头,“可爱的小男人。”
顾念书无语望天,还能怎么办?只能忍了。
苏巧云话?锋一转,“哦,不对,应该说,可爱的陈世美,你这上个官司还没结呢,又犯了新案子,打?算给我个什么交代?”
望天的顾念书低下了头,“你,真的是因为我的脸喜欢我的?”
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啊?
还说自己不可爱。
苏巧云莞尔,“你傻了吗?”
“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听过这句吗?”
如夜的墨瞳微微驿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是汤显祖的《牡丹亭》。”
是啊,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她死而重生,不是为他,又是为谁?
苏巧云点了点他的鼻尖,“所以,别问我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如果你硬要问,那我只能说,我喜欢你,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你是顾念书,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顾念书。”
“不是为了报恩?”
“不是。”
“不是一时冲动?”
“不是。”
“不会后悔?”
“不会。”
“哪怕……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苏巧云一怔,“什么?”
顾念书没再开口,只目不转睛望着她,黑瞳沉沉,半点不见玩笑的模样。
杀人犯……的儿子?
虽然她很想知道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可现在不是研究谁是杀人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