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雕起源很早,从早期的河姆渡文化、大汶口文化,历经唐宋的辉煌,至明清更是发挥到顶峰,流派更是分为好几派,这小牙雕,拇指大小,色泽仁厚,刀工简洁流畅,寥寥几笔,将一只伏卧的小麋鹿形象表现得栩栩如生,十分精致动人。它刀法走的是苏州牙雕的浅浮雕和阴刻,造型却偏向扬州牙雕的秀丽婉转,其简约豪放的气派却又雷同北京牙雕,纵然不是古物,看这手笔,也必然是大家,朱砂同学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名贵物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桶里,唯一的可能是夜市她撞着的那个人,估摸着她蹭着人裤子,东西掉出来,刚好落到桶里,给一无所知的她挽了回来!
她记得那人,眉目如画,眼神傲慢,一看便知不是个脾气好的主儿,不见了东西想必着急,她明晚可以去寻寻还与人家!
朱砂将那小牙雕放回袋子与她那小木盒一起锁柜子里了。
第二天军训。各系各班分点集合。六点起床,穿着军服、系着皮带,戴着帽子,口哨声一响,揪着个小水壶哇啦的就往外蹿,迟到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趴地上做二十个俯卧撑。其他系的女生纷纷嫌弃唾弃这军绿迷彩服,丑爆了,天气暴热,到了六点半,天气就热起来,八_九点就能让人头上冒烟,到了近中午,一层皮就快下来了,新鲜学子们苦不堪言,这皮肤晒黑了啥时候能白回来?于是个个拼命的往身上涂防晒霜,可那抵得住汗如雨下啊,不一会儿就冲没了,干图个心理安慰,半天下来,辛苦得吃饭都能吃吐,一天下来,骨头都散架了,趴床上饭不想吃水不想喝就想睡偏还痛得睡不着,有耍奸猾的,想装病,行,病假单拿来,校医务处的吴静女士长得貌美如花,可你还有一口气,非踹你到训练场不可,西华大“铁腕教育”可不是白说的,想耍奸犯猾,门缝儿都没有!
考古系的同志们实在,本来就没几个白的,像江远楼和朱砂那样的白皙份子是例外,也没人在意晒不晒黑,反正以后风吹日晒雨打雨淋还能白到哪里去?大家早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只是那训练的教官集合清点完人数走了一阵子向左转向右走转往前走后退一步后发现朱砂同学脸色惨白惨白的,一点人的血色也没有,大吃一惊,以为生病了,关切地问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朱砂人老实,说,“我没事!”
教官同志关心,“你可以适当休息一会,不用死撑着。”
在一旁负责督导的江远楼轻咳告诉教官:人皮肤就那样,没事儿!
教官诧异:这脸白得——差点就说出“死人”两字,又觉不妥,收了回去,呢喃,咋能白成这样?
江远楼望天,心说爹妈生的呗!
这样的肤色也不是没有,比较少见罢了,不,应该说罕见吧,他以前见过两个:一个是网上见的,没见过真人,香港人,说是得了什么病,所以全身都近乎透明似的白,连眼珠也是,家里人为了让她生活自在不受歧视还搬到外国去了,那姑娘还当模特,拍的一系列跟鱼儿嬉戏的相片可清纯美丽了;然后还有一个是章家的小姐,他远远跟在他叔伯身后见过,那皮肤那模样儿跟朱砂差不多,合着就一千年不腐的白惨惨女尸,阳光下看还怪漂亮,要夜晚或是阴暗地方,能吓死人,拍相片都能当背景板了!只是这章家小姐不一样,那是十几年不见阳光给养出来的,这朱砂......
他趁着周人美教授忙,偷翻过她档案,乖乖,不得了,那档案分明是好孩子好学生的成分表,成绩好得都能上清华北大了,却跑来他们这学考古,有点浪费了啊!出身成分,那就是贫下中农加三代,真正的“根正苗红”——话说,贫下中农的家庭出那么个白灵灵水汪汪的漂亮姑娘,感觉也挺不和谐的,让人容易往不良方向想,譬如城市皮白肉嫩的知青同志下乡插队,为求回乡,于是被镇领导xxoo,生下个同样皮白肉嫩像娘亲的闺女,女知青为了回城寻找幸福,毅然抛弃了襁褓中的孩纸,孩纸在乡下长大,嫁给隔壁陈阿狗,于是生下白灵灵水汪汪的漂亮大姑娘((电影现实版)),又或是漂亮乡下闺女,跟斯文倜傥的插队男知青相爱了,后来男知青回城了许诺了一定回来接乡下漂亮姑娘,乡下漂亮姑娘等啊等就是不见俊俏郎君回来接她,哪知道负心人已经在城市设新家,她含辛茹苦抚养闺女长大(悲情版),很好,漂亮闺女又嫁给了隔壁陈阿狗,于是......
额!
江远楼对自己无语了。江远楼反省自己:作为一名严肃的、认真的,英俊的将来的考古学家,一切真相都是建立在依据上,怎能凭空猜测胡说八道?
不好,这不好!
江远楼拉回飘远的胡思乱想,队伍依旧一时向左一时向右一时前进一时后退偶尔齐步小跑!
下午胖子带来周教授口谕:不训练了,大家赶紧帮挖瓷片去!
原来城北一地产开发商买了一片地皮要建楼房,工人挖地基挖着挖着塌了一个洞,里面大片小片还有成型但有残缺的瓷器、盘碟,开发商怕是什么历史古迹、遗迹,到时候他这楼房还要建不要建?下令工人继续挖,工人大多是本地的,本地学术风气浓,还有西华大这么一个鼎鼎大名的招牌,这要是古迹,能让你挖吗?工人们不干,跑去上报了领导,上面很重视,马上派出了专家去勘察,周教授是其中之一,后来研究过了,是一历史意义不大的民用窖瓷器残废品堆积地,虽然历史意义不大,但对学术研究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而且,刚好可以作为新生的启蒙课,这多有意义啊!所以周教授就跟开发商磨,磨得人家没办法只好同意停工一天让他清理,,周教授得了诺,赶紧派人回来叫人,学生们听说不用军训,那个开心啊,都抱一起欢呼了,把隔壁两个队伍羡慕得眼都红了!吃过饭,一个不剩地带着家伙跟师兄们出征了,结果还不如军训,那窖里又闷又热,上面的碎片好说,关键的是埋土里的,不能用铲子锄头,用个小铲子一点点地拨开泥土,一片一片地小心理清,大热天,带着厚厚的劳工手套,那手套黏上了下面的湿土又重——在长时间的僵硬机械的工作下,一点点重量,都显得格外的沉,有同志不耐烦,脱下了手套,光着手挖,结果被刮破手了,被周教授严厉地骂了一通才没有人敢再脱下,老老实实地戴着干活,到了下午六点,军训都能休息了,可这里的活还得继续,看样子,是要奋战至夜半或者通宵了,同学们一个个泪流满面,早忘记当初的欢呼雀跃,开始还有人说说笑笑,后来话就少了,到后来,谁都没闲心情说话了。空气里就剩下了扒土、走动和瓷片碰着的略带沉闷的“吭”的声响,安静极了!
周教授考古半辈子,对任何古物、古迹,都细心温柔的如同初恋情人,他狂热考古,要有一座古墓在他跟前,他会恨不得连土都扒三层好带回去研究,真正做到“掘地三尺”,因此在同行间获得了一个“周扒土”称号,他的口头禅就是:这都是美的,这一切都是美的,因此学生暗地里又叫他周美的,又因为“美的”是品牌,同学们改称:周空调!为什么?因为教授认为美的家的空调最好用!
美的教授对古物古迹好,但不代表对学生好。考古系有一不成文的规定: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牲口。周教授指挥着几个男人和一群牲口干活,然后摸摸额头,劳累得大口喘气,江远楼跟胖子劝他,教授,你回去休息,这里我们会督促好的了,你就别操心了!周空调摆摆手,不不不!我没事!做人就要率身士卒,怎能让一些小同学干活我自己回家呢?又语重深长,这是美的,这一切都是美的,当年的五大名窖六大瓷器那是多么的气魄、瑰丽,叫人心韵,龙泉窖梅瓶,七彩花鸟玉壶春瓶,粉彩花蝶如意瓶,青花釉里红缠莲纹瓶......那都是多么美的东西,这些碎片虽然比不上,可也是美的,这一切,都是艺术品啊艺术品!残缺的维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