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和叶于渊一起?吃的。
说来有点不可思议,认识了这么久,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在外面吃饭。照顾方怀的口味选了一家私房菜,环境非常不错,方怀还喝了一点酒——老板自己?酿的梅子果酒,度数低,很好喝。
饭后,叶于渊送方怀回家。
中秋节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两天后方怀会去叶于渊家暂住一个星期,两个人一起?过节。
方怀酒量不好,虽然梅子酒度数很低,但他喝完还是颊侧微微泛红了,鼻尖上冒着汗,浅色的眼睛里漾着月光,很明亮。他有些喝晕了,但并不吵,一边吹着风一边唱歌,轻轻给自己?打着拍。
叶于渊看他一眼,面上没什么特殊情?绪,漆黑的眸中却?浮现了些微软色。
在过去许多年?的生命里,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让叶于渊能感受到这样?巨大的满足感。
方怀唱着歌,干净清朗的音色,被秋日的夜风带着,在马路上拐了弯儿。
无忧无虑,天真浪漫。
他的声音并不收敛,放声了唱,特殊的音色如月下汨汨的泉水,抓耳极了。整个城市是各色光怪陆离的的灯光,车流人流匆匆穿行?而过,少?年?的声音淌过大街小巷,有格格不入又?有种莫名的韵味。
红绿灯时,停在旁边的车里,二十来岁的女车主笑着吹了声口哨:“小哥哥,你?声音好像我爱豆!”
叶于渊:“……”
方怀沉思片刻,降下车窗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真巧。”
车窗降下,两个人隔着小半米的距离面面相觑。那女司机一手夹着烟放在窗外,戴个墨镜,一头妩媚的大波浪。
此?时她的手抖了抖,烟掉在了地上,眼睛一点点睁大。
“你?你?你?——”
与此?同时,红灯切换绿灯,叶于渊沉默着一踩油门,迈巴赫绝尘而去。
女司机:“………………”
靠,活的崽崽!
很快到了家,方怀同叶于渊告别,一个人上了楼。
上楼梯时,初秋微凉的风衣吹,方怀醒了。等到拿着钥匙打开了门,看着满室寂静,方怀心里的滋味有点莫名。
怎么说呢。
从进《霜冻》剧组开始,一开始是天天和写主题曲的团队呆在一起?,后面又?是和剧组呆在一起?,去哪里都是一群人,忙碌到一刻都不得歇,到此?时此?刻终于闲下来了。
但是却?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孤独和无所适从。
虽然人类的本质就是孤独,孤独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摆脱的特质,它总是如影随形。
方怀关上家门,打开白炽灯,想了想又?关上,只留一盏小夜灯。他努力让自己?习惯这种感觉,走?进厨房拿着小锅给自己?热牛奶喝。
穿堂的夜风一吹,有点冷。月亮显得很远,旧沙发静静伫立在夜色里,阳台上方怀养的几盆植物有人定期浇水,仍然郁郁葱葱。
他原本很习惯孤独。毕竟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孑然一身,也没什么玩伴。但是……
方怀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视线落在掌心里。他收拢了一下手掌,只觉得自己?好像握住了什么,又?似乎并没有。
他拧开水龙头,一滴水也没有。方怀有点疑惑,与此?同时,亮在头顶的小夜灯也灭了。
他打电话给物业物业,那边是个说粤语的大叔,两人很艰难地沟通了一阵方怀才弄懂,他太久没交水电费、停水停电了,至少?要?明早才能好。
方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叶于渊打来的。
方怀忍有些疑惑,微一扬眉:“叶于渊?嗯,我以为?你?在回家的路上。”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在些微的电流声里显得有点空间感,很好听。
“我想,”叶于渊淡声道,“如果你?愿意,今晚就可以住过来。”
他顿了顿,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补充道:
“听说你?忘交水电费了。”
方怀:“……”
.
中秋节快来了。
这次中秋和国庆节撞在一起?,一共放十天的假,距离假期还有一天的时候,虽然大家都还在上班上学,但街上已经挂满了小灯笼,商家开始借着节日的机会打广告。
人烟熙攘,这是工作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是中秋节,也是为?期十天的小长假开端。
从下午四点起?,每个办公室里都有人数着时间,开始等一个小时之后的下班。Ptah的工作氛围很好,但也无可避免的有不少?人开始期待下班和放假。
四点半时,一场持续了三个小时的会议接近尾声,两个高管仍在就某个问?题争吵。坐在主位的男人沉默着听,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让人看不清他的态度和偏向。
又?过了五分钟,叶于渊忽然低头看了一眼表。
众人:“……”
那两个高管立刻提心吊胆起?来,争吵的声音小了。有这么个沉默寡言的BOSS,大家都学会了察言观色和解读潜台词。
然而事与愿违,因为?问?题复杂,会议还是没能准时结束。五点过十分时,叶于渊的手机屏幕亮了。
众所周知,叶总开会时是不会看手机的,大多数时候手机都是关机的。大家习以为?常,却?没想到这次,他们向来冷淡的叶总沉默了片刻,却?是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对着手机低声说了句什么。
隔得有点远,大家听不清他的话,却?是能看见他的表情?。
——垂着眼睑,眸色温柔得不可思议,耳畔甚至微有些可疑的红。
……什么情?况??!
有几个高管当时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杯,一直到会议结束都心不在焉的,满脑子的八卦。
十分钟之后,会议结束,秘书走?过来问?:“叶总,稍后加班时,需要?为?您准备晚餐吗?还是说——”
每年?大部分的法定假期,叶于渊都是不放的。即使大半个公司都放假了,叶于渊也会留在办公室看看文件、或者写代码,他是个非常严于律己?的人,有时甚至有点不可思议。
谁知这次,叶于渊看了他一眼,说:“不加班。”
叶于渊把文件放好,拿着车钥匙站起?来,很浅地勾了下唇角,一闪即过。他淡淡道:
“我回家过节。”
这句话说完,叶于渊沉默片刻,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就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个体,逢年?过节不再是工作机器,也和那些普通朝九晚五、拿着一点微薄薪水的员工一样?,是个普通的、有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