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惑主的货色!”
唐宛宛进宫三次,众妃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这三回进宫要么是与陛下在一起,要么是与太后娘娘在一起,众妃还没来得及给她个下马威,也只能在这口头上逞逞威风。
那日回了宫的赵美人哭得心力交瘁,转念一想却又面色发白——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陛下竟还有如此随性的一面?与在她们面前时一点都不一样。
她左思右想,不敢瞒着这事,遂报与几位娘娘。众妃一番商量之后有了心思:陛下百忙之中仍乐意抽空给那狐狸精讲课,他定是喜欢爱读书的姑娘。遂有了今日御花园一行。
六人中书读得最多的钟昭仪迟疑着说:“可嫔妾读的书多,也从不得圣眷……”
京城才女无数,然能在贵女的圈子中排得上名的却不多,钟昭仪便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其祖父乃是当世大儒,钟昭仪幼时与家中兄弟一齐受祖父言传身教,若不是她进宫太早,去考科举也定能名列前茅。
“嫔妾听了赵美人之言,倒是想到了一条,姐妹们且听我说说。”钟昭仪慢条斯理开口:“我娘也出自书香之家,按理说本该与我爹举案齐眉,可我爹却总爱往一个姨娘的院子里跑。”
这种后院之事还拿出来说,众妃都听得心不在焉,又听钟昭仪说了两句之后却改了态度。
“那姨娘也爱读书,却是个脑子愚笨的,时常装出一副呆愚的模样与我爹问一些浅白的问题,比如‘这个字念什么’、‘那句什么意思’。有时一句话她要翻来覆去问个三五遍才能明白。连我都常常嫌她粗鄙,可我爹每每听了她的问题,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见众人若有所思,钟昭仪又补一句:“方才听赵美人所说,这唐家姑娘也是个擅长装傻充愣的。嫔妾斗胆,会不会越是位高权重的男子,越喜欢那些个痴的愚的?如此方能显出男子的伟岸来?”
她胡乱揣测这么一通,猜错了这“因”,却是阴差阳错地猜对了“果”——陛下确确实实喜欢傻白甜……
众妃嫔顺着这条思路往下一想,是啊,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傻样儿,不光能借着机会跟陛下多说两句话,还能让陛下心中自得,果然是个好法子。遂纷纷感慨:唐家那个贱蹄子心机颇深啊!
可此时想什么都没用了,想想即将要跟着侍讲学士听课的惨淡日子,再算算每日四个时辰,众妃只觉得眼前发黑,又在唐宛宛身上狠狠记了一笔。
*
宫外的唐老爷也不舒坦。此时他眉心蹙得死紧,皱成了一条竖纹。
唐夫人正坐在一旁算账,手中算盘拨得噼啪响,微一抬眼便看到相公苦着个脸,停下手中动作好奇地问:“老爷,你愁什么呢?”
此时已是七月中,离夏末只剩一个月了,先前陛下吩咐要唐老爷在夏末之前将选秀的名录整理出来呈上去,唐老爷忙的就是这事。
陛下先前说只欲选三人,填满妃位便可,可唐老爷却不敢私自挑拣,便将三品以上京官家中所有的适龄姑娘都列出了花名册中。
先前唐老爷不想让宛宛进宫,巴不得将整个京城的姑娘其名册都排在宛宛前边,把宛宛的画像压到最底下,呈上去让陛下自己挑拣去。
可如今,宛宛进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此时唐老爷再瞅瞅这名录,怎么都不是滋味了。
“刨去尚未及笄的、刨去今年就要成亲的、刨去身有恶疾和名声不佳的,剩下四十七个姑娘。夫人你来瞧瞧,都是个顶个地好啊!”唐老爷忧心忡忡,愁得直揉额心。
唐夫人凑过去一瞧,果然,光是这么一张小像便让人眼前一亮,画上的姑娘明眸善睐,皓齿蛾眉,单说这容貌便远非寻常姑娘可及。
可天底下做娘的,看自家闺女永远是最好的。唐夫人遂瞪大眼睛,怀着十二分挑剔的眼光将画上的姑娘从头发丝儿仔仔细细打量一遍,总算挑出一样不满意的:“这姑娘没咱家宛宛眼睛大!”
“那这个呢?”唐老爷又往后翻了一张小像:“这个眼睛大吧?光禄寺少卿家中嫡女,擅琴棋。”
唐夫人心中的危机感一阵阵地往上窜,却口不对心说:“这位耳垂太薄,没咱家宛宛有福相!”
唐老爷又翻一页:“这个呢?”
“肤白如纸唇无血色,想来是个身子差的。”
“那这个呢?肤色比咱宛宛还红润呢!”
唐夫人手指一戳画像:“老爷您自己瞧,这位两颗门牙长歪了呀!”
老两口跟挑猪崽似的将名册上的姑娘挨个挑拣了一遍,纷纷觉得是自家宛宛是京城贵女圈里综合实力最好的崽儿,总算满意。
“好好好,老爷我明日就将这秀女名录呈上去。”唐老爷经发妻一番开解,心中舒坦了,唐夫人却开始发愁了。
——这些个姑娘,瞧着哪个都比宛宛聪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