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未来之神的声音。
爱丽丝把匕首插回到绑在大腿上的刀鞘里。
“我跟你们走。”她说。
她这句话让站在这里的侍卫都松了一口气,有一个大汉从后面伸手推了她一把。
爱丽丝虽然决定投降,却也没打算就此变成一只小绵羊。她身手本就敏捷,一下抓住那大汉的手,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别动手动脚。”
她动作极快,竟没人来得及拦她。那摔倒在地的大汉被狠狠砸在地上,似乎是伤了腰背,挣扎了几下,竟起不来。此时的气氛无比紧张,一时间也没人顾得上去拉他。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爱丽丝身上。
她的样子有点狼狈,看起来像是一只困兽。虽说要投降,却仍然摆着防御的姿势。为着方便,她的裙子已经被她撕开系在腰上,那原本是为了穿着引诱人的衣裙,此时少了些布片,反而变得好像是一件战袍。
妓|女的衣服里面藏不下锁子甲,她这血肉之躯,其实半点都抵挡不住刀剑,她手上其实也只有那么一柄小匕首,虽说是带了附魔的,到底没法应对这么多人,然而这些侍卫被她的目光所摄,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再动手,只好都看向雷切尔伯爵,等待他的示下。
雷切尔伯爵站在房间角上看着这场景,脸上半点表情也无:
“既然爱丽丝小姐愿意留下,那就请她到地牢去住一阵子,你们陪着她去……别伤了她。”
最后这一句,与其说是雷切尔伯爵对俘虏的优待,倒不如说他看出了这些人眼中的怯懦,所以替他的手下人找一点台阶。
雷切尔伯爵发了话,侍卫们也就维持着包围住她的这个架势,带她到地牢去。这状态一半像是引路,一半像是押解,总之并没有人敢再碰她,当然也没人敢给她搜身,仍让她带着匕首。
总而言之,等她进了地牢,锁上牢门,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雷切尔大宅原本是座城堡,近些年北地贵族的联盟愈加稳固,雷切尔领多年未曾遇到战事,城堡防御功能下降,经过些改建,便成了这一座大宅,能让主人们住得更舒服些。不过地下的地牢之类,还是保留下来。城中另有监狱,寻常的犯人并不关在此处,如今这地牢内便只有爱丽丝这么一个囚犯。
或许该感谢雷切尔伯爵,此前他料到地牢即将入住一位年轻小姐,特意命人通过风,新换了稻草,让这里的气味不至于太糟糕。不过现在天气还没能真正暖起来,地牢里没有生火,到底还是冷些。爱丽丝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把她那簇簇新的裘衣带来。好在稻草倒是有不少,也可勉强围起来御寒。
伯爵的侍卫们离去时带走了唯一的光源,地牢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爱丽丝侧着耳朵细听牢房外的动静,那些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只留下她一人。地牢里没有狱卒看管,她似乎终于可以稍微放松片刻,
她想要好好琢磨未来之神的事,可她今天实在是太困、太累也太乏,还来不及想什么,就裹着稻草睡着了。
她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到处还是漆黑,只是她睡醒过来之后,眼睛多少适应了漆黑的环境,隐约可以看见各处一点轮廓。
外面没动静,却能闻见饭菜香味,她睁大了眼睛拼命看,循着之前的一点记忆和印象走到门边,在窗洞处找到了汤和面包,不知是何时送来的。这些食物大概是大宅里的厨师做出来的,味道还不算坏。爱丽丝狼吞虎咽吃完,这才总算攒足了精神。
她被关在这地牢里没有事做,眼睛也看不见什么。此时能做的事只有一件,就只是等待而已。可她究竟在等些什么?爱丽丝自己也不知道。
在这又黑又冷的地方苦等,也是够熬人的。
好在虽然什么都干不成,至少还有两件事情可以想:第一件是那特别的珠冠究竟在何处——此事她知道的信息太少,瞎猜也没用,只好姑且放下;另一件就是消失了数月之后,重又出声的未来之神。
此前她听到未来之神的声音重又出现在耳畔,第一反应自然是惊喜。只是当时那场景也容不得她高兴,直到到了现在,才总算有了精力,将当时的情景细细回想。
当时情势危急,倘若不是那一句,她急切之中,还不一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未来之神的那一句指示,让她放弃了抵抗,被关到这里。只是她此时坐在这地牢之中,却不知他这指示究竟是因何而下。
按说祂既然有“未来”之称,思虑必然比她长远。而她如今是祂唯一信徒,祂定不会害她。
爱丽丝想了一会儿,开始按照平常的样子低头祈祷。
这次她使用了一段通用的祈祷词,只要替换一下对象,就可以用在任何神明身上。这是一段祈求神明降临的祈祷词,一般人并不常用。不知为何,爱丽丝母亲活着的时候倒是每天都要念一遍,祈求弗格娜降临。可惜在爱丽丝的记忆中,她母亲从未成功过。
不过爱丽丝相信,那温柔的末日之神,应当比弗格娜更容易被召唤。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她感到这寒冷地牢之中的空气开始渐渐变得温暖,就好像突然多出一个人,坐在她的面前。
爱丽丝睁开了眼睛。
地牢里这么黑,无论睁眼还是闭眼,效果好像都差不多,什么都看不见,就算是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也做不得准的。她虽然知道这些,却仍是隐约觉得眼前出现了仿佛人的轮廓,自己也不能确定,这究竟是真实,还是仅仅是因为心中渴望而产生的一种幻视。
爱丽丝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眼前的人影,却摸了个空。手掌从她以为有人的地方穿过去,将那人影般的轮廓划破,她什么都没有摸到。
她刚要感觉失落,神明的声音却再度出现在她的耳边:
“爱丽丝,不要怕。”
地牢内极为寂静,没有第二个人在。而这声音里也正是祂那特有的温柔,如此清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一种幻听。
爱丽丝的心一下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