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入门,灼华便突然被人撞了过来,谢君南猛然伸手,一把扶住灼华,正待问他如何,灼华却只是急忙朝那孩子看去,忙问着那孩子的孩子,那孩子年纪不大,莫约也就六七岁的样子,突然撞了人,他自己似乎也没吓着了,急忙忙的往后退开?,结果却自己没有留神,反倒是一屁股朝着地上跌坐了下去。
灼华看着,轻呼一声,忙伸手去,却也没能拉住那孩子。
而屋子里,原本正在说笑的众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门边的情况,一个个扭头看去,就瞧见那孩子坐在地上,灼华的手正抓着那孩子的手臂,而那孩子则是有些胆怯的模样,正小心翼翼地看着灼华,仿佛是受了灼华的欺负似的。
“怎么回事?”紧挨着老太君身边的女人,骤然见得这边的情况,立即蹙起眉头朝门边走去,那孩子听到声音,扭头看向女人,怯怯地喊了一声母亲,就自己爬起身,朝女人跑去,躲在女人的身后,那模样看着还有些委屈。
这眨眼间发生的事,连灼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谢君南看向那女人,面色微微一哂,唤了一声:“二姐”而后又看向那与谢武氏坐在一起的人,唤了一声三姐。
灼华听着,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女人,便是自己一直未曾见过的,谢君南的两位姐姐,二姐清月,三姐琦风。
上前两步,灼华也朝两人喊了一声:“二姐,三姐”。
谢君南的这两位姐姐,皆是大房谢武氏所处,眼看着站在谢君南的身边的灼华,模样出众有透着一股子恬静温顺的气质,三姐琦风淡淡一哂,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不过那二姐清月,她搂着躲回自己身边的孩子,看向灼华的目光虽然带笑,不过那笑却似乎并未到达眼底:“早前,你与四郎成亲的时候,我与你三姐都远在汉州,你与四郎的亲事,又是那样的急切,当真?叫人措手不及,我与你三姐即便是想回来喝杯喜酒,也赶不急了,不过眼下倒也不错,你与四郎的喜酒我们是错过了,不过这满月酒,我们可就真?真?的直接在这里等着了”。
一席听着明明就是很是温和的话?,却让灼华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敌意,心里微凝,灼华将手放在小腹上头,只淡淡一哂:“眼下时日也好早,现在三姐就开始等着着个满月礼,也不知……要等到哪日了”。
“不急,听太奶奶说,你这身子刚刚足了三个月,这么一算,不过就只是再等七个月的日子罢了”清月幽幽一笑,那看着灼华的眸光,里头闪着的别样光亮:“很快的”。
灼华心里顿时一突。
谢君南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将灼华给挡到了身后:“七个月说来很快,却也还早,不过……听二姐的意思,这次回来,是要长住了?”。
清风笑意愈浓,玩笑似地睨着谢君南:“怎么?莫不成四郎不欢迎我们?”。
“二姐这话?便说得见外了”谢君南当没听出里头的挑衅,只是笑了笑,说道:“二姐与三姐难得回来,多住些日子也是人之?常情,四郎岂能怠慢了两位姐姐,有两位姐姐在太奶奶膝下尽孝,四郎欢喜不尽”。
听着这话?,清风微微眯起了眼盯着谢君南看,谢君南只依旧还是那般模样,一派的翩翩谦和。可灼华站在谢君南的身后,微微歪着身子探头去看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他二人的眼中看见了火花的碰撞!兹拉兹拉的动静当真?是……好激烈!
“二姐与你说笑,四郎可切莫往心里去了才是”谢武氏身边,琦风轻笑着朝他们两人走近,一脸的温和:“下个月,你两位姐夫便要?调往京城任职了,我与二姐不过只是先一步回来,看看太奶奶,顺便在这里先把一切都打量妥当,如此待下个月你姐夫们来时,大家也不必弄得手忙脚乱了”。
两位姐夫调任京城任职?
谢君南暗暗挑眉,分明就是未曾听到消息,不过他还是朝琦风一笑:“说道此事,我应该恭喜两位姐姐才是”。
琦风轻笑,看灼华在谢君南的身后探着个头出来,立时轻笑揶揄道:“四郎,你成亲的时候,我们未能赶来,怎么?如今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却是还要?将人藏着掖着,不给我们瞧瞧吗?”。
谢君南淡淡一哂:“灼华胆子不大,我这也是担心,两位姐姐会吓着了他”。
琦风被逗着笑意更浓:“看你,真?没规矩,说得我与你二姐好似变成了才狼虎豹一般”音才落,琦风直接绕过谢君南朝灼华身边走近,见灼华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琦风笑意甜甜,竟是忘了男女之?别,伸手去牵灼华的手腕:“怪不得四郎之前一直不肯成亲,瞧瞧灼华这模样,倒是咱们京城里,少?有人能比得上的”。
灼华不语,只微微垂眼,见琦风的指尖好巧不巧地就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像是刻意捏了上去似的,灼华心里猛然一突,瞬间想起周康之?前为自己把脉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如此力度……
心里一紧,灼华猛然挣开了手腕:“二姐,如此……怕是……于礼不合……”。
琦风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灼华会如此直白地说了这话?,灼华即便是个哥儿,可也是男人,于礼法?之?上,男女皆是授受不亲,即便是亲兄妹之间都需要?避嫌,更何况还是琦风与灼华这样微妙的关系?
老太君眼见着灼华那窘迫的模样,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灼华,快过来,到太奶奶身边这来”老太君朝他招手。
灼华闻声顺势跑了过去。
琦风眼见着灼华的背影,对于方才的事似乎并未发生过般,只淡淡一哂道:“四郎当真?是独具慧眼,这样的一个妙人,如今京城里可不多见了”。
谢君南只是应道:“妙人到算不上,不过灼华极得太奶奶喜爱,这却是真的”他朝琦风作揖:“灼华性子耿直,为人单纯,以后若是再说了什么不适时宜的话?来,还请二姐多多照拂了”。
琦风应着:“自家人,这是自然”。
“不过……”谢君南话?音微顿,又淡淡地道:“男女终究有别,二姐也莫因为喜欢灼华,便忘了礼数才是”。
话?说的直白,却又因为他话?音的温和,就像是在说着什么玩笑一般,竟也让人恼不起来,琦风眼光一转,待要?说话,谢君南却是大步上前,朝着灼华与老太君走了过去。
微妙的气氛,便这么轻轻地揭了过去,两位姑娘回府,大厅里,众人都凑在一起说着话?,因着这里全都是自己家人,又无?外男在场,故而也就没有了那么多忌讳,更何况,老太君原也就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
笑闹了一阵,晚膳时,灼华被老太君叫到了左手边上,两位才刚回府的小姐,也是紧紧挨着老太君的右手边上,别人家的饭桌上头都讲究一个食不言寝不语,可到了谢府,老太君的眼前却并没有这个的规矩,要?说唯一有的规矩,就是那些个庶出的小姐少?爷隔着屏风另成一桌而已。
膳厅门边,吴嬷嬷朝外唤了一声上膳,便有人陆续捧着托盘端了膳食上来,灼华抬头,睁大眼一个个的看过去,瞧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明明就是该是让人食欲大动,不过……灼华却微微蹙起了眉,眸光扫过桌上的几个海珍,冷不丁的就觉得有些反胃。
老太君与琦风清月说了话?,扭头时,不禁意地看到灼华的脸色,顿时忙问他一句:“灼华,怎么了?怎么脸色忽而就不太好了”。
“没什么,就是看着这一桌子的菜,有些馋了”灼华腼腆一笑。
老太君也乐了:“看来是已经饿得厉害了,那快些吃吧,可别饿坏了”。
灼华点了点头,他拿起筷子,一副认真?盯着桌上的菜式,却又无从下筷的样子颇有些呆愣愣的没规矩,两位姐姐的眸光朝灼华撇过一眼,里头的取笑之?色,一闪而过。
谢君南却不觉得灼华如此有何不对,反而还是宠溺的问他:“想吃什么,你说,我帮你夹”。
灼华点了点头,不过他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指着前头一碟红红的炒肉,困惑着就问:“那个、那个是什么?”。
“那个?”谢君南扭头一看,却是说道:“那个是爆炒螺蛳,你吃不得”。
“嗯?吃不得?”灼华意外地朝谢君南看去:“可我上次不是还吃过吗?”。
一句轻飘飘的问话,却让瞬间脸色骤然一变。
老太君也当即扭头看来:“你吃过?”。
灼华扭头朝老太君看去,点了头:“是啊,就在几天前,也是这样的一小盘,就放在我的桌上,不过我当时咬了几下,觉得有些腥,就没再吃了”。
灼华说来,就如同?平时的闲聊一般,他只看着老太君,却一副完全不知满桌温馨的氛围,瞬间全因为自己的这话?,而骤然凝重了起来。
老太君脸色一沉,扭头就问:“程嬷嬷呢?”。
吴嬷嬷立即行礼:“老奴,这边让人去把她叫来”。
灼华怔了怔,眸光扫过谢陈氏与谢邈,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又朝谢君南看去:“怎……怎么了吗?”。
谢君南脸色微肃:“你膳食竟然有人拿了这东西出来,你怎么不与我说?”。
灼华依旧一脸呆愣愣的样子:“不就是一盘肉而已,虽然腥了些,我不太喜欢,不过我不吃就是了,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灼华……”谢君南似乎有些焦急。可灼华依旧还是那样,完全不知他们为何是这般反应的模样。
微微蹙了眉,灼华不知是想起何事,又略带指责地看着谢君南:“还让我跟你说呢,一盘肉原也就不是大事,可是你之?前给我吃的那个姜茶汤才是难喝,都不知你在里头放了什么,苦得要?命,我实在也喝不了,就全给倒在花盆里,结果那药连花盆里的盆景都给快苦死了”。
带着几分小抱怨的话?,像是只有两人私下时才会肆无?忌惮的说出来,然而话?音过后,灼华发现满桌的人全都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灼华身体一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当下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认错模样看着谢君南:“对不起……我……我放肆……”。
“你刚才说什么?”谢君南话?音凛冽,不待灼华道歉的话?说完,就连忙追问:“盆景苦死了?”。
灼华依旧认错的样子连忙点头:“嗯……可能是被我倒了太多的药汁,被熏坏了吧?我以后……以后再也不会往盆景里倒药汁了,你别生气……”。
灼华的认错与道歉,并没有起到安慰谢君南的作用,相反还让谢君南的脸色瞬间更是骇人,在座众人一个个哪个不是人精,灼华不过只是两句话而已,就已经让他们瞬间全都凝重了神色,一个个连用膳的心情都没有了,膳厅之?上,仿佛是乌云密布,顷刻间就能大雨倾盆,不是下雨而是下刀子砸死人一样!
“管家!去把四少?爷房里的盆景抬过来!”老太君突然开口,然而那话音却已经完全不见了往日的和蔼与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