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牛毛细雨,在入夜时分,终于落成了倾盆大雨,哗啦啦的雨珠落在窗台上头,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声响。
房间里,陈氏拧过帕子,敷在灼华的头上,她看着灼华这般一直沉沉睡着的面容,才刚放下不久的心,慢慢的又悬了起来。
“灼华这高烧一直不退,可怎么办啊……”陈氏心里担忧着,不自觉地也将这?话说了出来。
李沐站在一边拧着眉,也是心焦烦乱的来回渡步。
月子里的人,最怕有个不舒坦了,这?稍有不慎,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严重一些都还会要命的。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是有位婶子家的姑娘,怀着身孕还被夫家带着去田地干活,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一跤看起来也没什么厉害的,但?偏偏就是孩子没有保住,后来月子里,那姑娘受了凉,惹上了产后寒,虽然是保住了命,可是也不过就只是半年而已,人就故了。
想到这里,李沐的心当即就狠狠提了起来。一股说不清楚的寒意,遍布他?的全身,就怕灼华也会遇上?这?样的情况。
房间里,气氛变得更为压抑,竹青守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他长长一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外的雨声啪嗒啪嗒的打在菱花的窗格子,雨势很大,连着晚风也是一个劲呼呼的吹,外头的虬枝缠绕的倒影,影在窗户格子上?头摇晃不止,压抑诡异的寂静中,房间的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竹青扭头,就见得万俟修端着汤碗跨步走来。
“将军”竹青朝他?行礼。
万俟修朝他?点头:“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还有那些丫头伺候”。
竹青朝内室看了一眼,点点头,转身就朝外走。
万俟修端着汤碗入了内室,看李沐在里头烦躁的来回渡步,陈氏坐在床边照顾着灼华,他?心里轻轻一叹,走了上?前:“姐姐,姐夫,这?是刚给灼华熬好的药,让他服下,没准一会便能退烧了”。
陈氏与李沐齐齐看他?。
万俟修走上?前去,将汤碗递到陈氏手里:“军医将药剂加重了三分,对灼华现在的身体,也是正好”。
陈氏点着头,暗暗叹了口气,才接过汤碗,她看看灼华,指尖捏起汤勺搅动两下,才朝着灼华喂仔细地喂了过去。
万俟修静静看着,他?身手摸摸灼华的头,又朝李沐看去:“姐夫,你?在这里也呆了一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一下吧,灼华这里会没事的”。
陈氏也扭头看他?:“你?听小修的话,回去休息吧,别回头你也病了,弄得我既要担心灼华,还要担心你?的”。
李沐听着,他?略微沉吟:“那灼华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来跟我说,可别瞒着我”。
陈氏点头。
李沐轻叹:“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休息,过后再来看看灼华”。
李沐走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万俟修与陈氏。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待得灼华喝完了药,万俟修才劝得陈氏去了耳室休息。
离开房间时,万俟修叮嘱门外的丫头,随时照顾好屋里的灼华,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走近,就看见眀玥披散着长发,肩上搭着披风,正站在回廊底下,伸手去接外头落下的雨。
明明便是一副再平常不过的模样,可是回廊下隐藏在雨幕背后的眀玥,却显仿佛如果水中镜花,清美得不可方物,盯着他?看,万俟修原本还有些冷冽的眼底,顿时浮上?了几分柔情,只是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便上前,伸出手,与眀玥十指交缠着,将人拉进了怀里:“你?如今的身体,也没比灼华好上?多少,怎么这?么大的雨,却还站在这里玩雨?”。
眀玥只是睨他一眼:“我如今身体不好,还不是拜你?所赐?”。
万俟修面色一讪,更多的却是心疼与内疚。
明玥也未在这上?头多说什么,只是与万俟修并着肩,披风下的十指交握着。
哗哗的雨声,围绕在两人的四周,像是一道天然的乐曲,打在地上,时不时发出几声,水泡啵啵的暴裂声响。
明玥低头垂眼,看着红廊外边的地上,打出一个个白色透明的雨伞,形如蘑菇一般,他?微微蹙眉,忽而又问:“你?打算让四郎在外头站多久?”。
万俟修扭头看他?:“你?想为四郎求情吗?”。
明玥面色无常,薄薄的唇却说着让万俟修惭愧的话:“当年我初入军中,因为你的关系,我被军杖、孤立、软禁,甚至还险些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除以军斩,险些弄得九死一生……如此种种回想起来,恍若昨日,你?说……”明玥扭头,清澈的眸光,直直低看入万俟修的眼中:“我是不是太轻易原谅你?了?”。
“月芽……”万俟修心里猛然一绷。
明玥轻轻一哂,又扭头朝前头看去:“灼华与四郎今日之事?,罪并不在四郎身上?,在我看来,四郎对灼华的心思,比你?当年对我的心思,可要忠贞得多了”。
万俟修认栽,连忙伸手揽住明玥的肩膀:“我知道,我当年的所作?所为确实比不得四郎,你?受了委屈,心里一直怪罪于我也是应该,我今日也并非刻意为难四郎,只是灼华今日冒雨回来,他?又还没出了月子,我这?心里难免对谢家的人发急”。
“四郎出门之前便安排了人保护灼华,只是……”明玥咪眼,里头的凛冽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武氏的人,用了熏香,才会让他们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