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重地,自古以来不知冤死了多少忠魂,枉死了多少无辜,抑或是横死了多少奸佞,这里的阴气森森,是外头连坟场都无法比拟的地方,或许正是因为这里的阴气过重,怨气不散,才会让灼华察觉到浑身凉意,也让那横死多年的孩子得以显灵,看过武家众人这魂不附体,满脸惶恐的模样,不难猜出,他们都被吓得不轻。
不过……
言子煦的重心显然因为灼华的到来而偏移了。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怪不得我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临清!怪不得完全没有他的下落!是你!是你!你把他关在什么地方!你把他关在哪了!关在哪了!”。
状若癫狂,言子煦睚眦欲裂地看着灼华,张牙舞爪一副恨不得冲出牢房将灼华撕成粉碎的狠厉模样。
言子煦这个模样,实在太过癫狂,谢君南看得蹙眉,上前揽住灼华:“小心些,别让他伤到了你”。
灼华朝他一笑:“他现在可伤不了我”。
武櫂怔愣愣的回?神,看着灼华身边的人,他蓬头垢面,满是狼狈。思极谢君南与武临清曾经的交情,武櫂颤巍巍地朝着牢门边走进,他眼眶泛着血丝地盯着谢君南看:“四郎……究竟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们啊……我们武家究竟是有哪对不住你的……你曾经跟临清还是那样要好的关系,为什么你……要对我们武家做的这么绝情,究竟……究竟我们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啊……”。
“什么地方?”谢君南话音幽幽,那清俊的面容,恍如谪仙,可那双眼底却盛满了凛冽的寒意:“夺妻夺子之恨算不算?几次三番埋伏刺杀算不算?”。
“夺妻……”武櫂一怔,脱口呵斥:“胡说八道!临清怎么夺你妻子怎么可能会与你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谢君南幽幽一笑:“也对,那些事毕竟是灼华与武临清上辈子的事,你们全不知道也是正常”。
“你……!”武櫂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灼华跟着点头,道:“是啊,那是我跟武临清上辈子的事,我当年死在武家的大门外,现在是死而复生,武临清当年也死过了,他也是死而复生,不过这辈子重来之后,我运气?好了很多,躲开了他,只是他偏偏非要对我穷追猛打,甚至不惜还让人对我下手三番两次险些要我性命,不过……我命大,都平安无事了,而他就不一定了”。
言子煦忽而尖叫起来,怒吼着:“你把临清怎么样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灼华偏头,往谢君南怀里藏了藏。
谢君南轻拍着灼华的后背:“到底相识一场,我也没有将?他如何,只不过是让他提前走了一步而已”。
而这所?为的提前走了一步,便是已经……
死了。
瞪大眼,言子煦难以置信的盯着谢君南与灼华看,他双唇嚅动着,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灼华转眼看他,蹙了眉,又朝他面前走近了两步:“言子煦,感觉如何?心里可疼得厉害?”。
“你……”言子煦像呆了一样。
灼华眸光朝武夫人扫了一眼,又幽幽说道:“可是不管你心里再?疼,也始终抵消不了你曾经加注在别人身上的疼痛,对于我曾经经历的那些,现在的你或许是真的全不知道,但是……埋在花园里的那个孩子,他遭受的疼痛,不知道你此刻承受的,是不是也能还他十分之一?”。
武夫人眸光一转,状若癫狂的她,猛然扭头朝灼华看去:“孩子……难道……真的有……有吗?”。
如何会没有啊?武夫人虽然一直在追问真相,可是她的言行举止,又何尝不是接受了这个真相,只是固执的不肯接受罢了。
她的女儿,才刚出生,就被人给调包了,不止是被调包,还被人给活埋在花园里面,可是她呢?她却捧着仇人的儿子,百般疼爱,宠溺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
:呜……我好疼的……爹爹你为什么都不理我呢……每次爹爹过来的时候,我都拼命的向爹爹呼救,可是爹爹从来都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呢?因?为我是个女孩,所?以爹爹就不喜欢我吗?可是我也是爹爹的孩子啊……爹爹怎么能忍心不理我,还让人在我身上种花,种竹子,爹爹你知道吗?那些花根扎得我好疼啊,还有那竹子也是,竹子也好重啊,我都被压得动不了,我好难受啊……
女孩糯糯的呜咽,娇娇弱弱的,说出的话却是那样的毛骨悚然,然而此刻再仔细一想,却让武氏心如刀绞,那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才刚出生就横死的孩子,却……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不知不觉,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武氏眼眶滚落出来,一颗一颗,落在地上氤氲着散开。
灼华看着,幽幽轻叹,他眸光一转又朝言子煦看去,说道:“你不知道吧,武临清在陶城的时候,还想要抓我,当时是我把匕首插进他胸口的,怕他不死,我还搅了一下”。
言子煦骤然睁大双眼,疯狂着又朝牢门扑了过来,他吼叫着,狠厉着简直恨不得杀了灼华。
灼华看着言子煦这样,他忽而长长一叹,一转眼朝武老夫人等人看去:“黄泉路上,有武临清在那里等着你们,想来以你们如今的情况,他应该也等不了多久了”。
武老夫人呆住,她颤抖着唇:“你……你是来……来杀我们的……?”。
这个话,让武家的所?有人全都浑身一震,甚至是有几个姨娘忍不住叫喊起来,说武临清的事跟她们无关,希望灼华能放了她们。
可是这些人……
灼华摇头:“你们武家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人会是真的无辜,多了不说,你们的手里至少也捏着一两条人命”。
灼华说的笃定,武家众人却是脸色都变。
旁的人也就罢了。
“武老夫人,你掌控着武家后宅的生杀大权,想要弄死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不说府中下人,武老太爷后院里的那些姬妾,枉死在你手里的没有五六,也有两三个吧,你会无辜吗?武夫人,你是武家当家祖母,掌管府中中馈,你跟言子煦明里暗里斗了二十多年,弃车保帅的事也做过不少吧,死在你手里的下人,少说也有三四五人吧?至于言子煦……”灼华顿时眯眼:“你才是伪装得最为完美的那个人”。
不是言子煦伪装得那样完美,当初灼华不会受他蒙骗,对他那样的推心置腹,可是如何,一样也是说弃就弃,甚至是冷眼看着他走至绝路……
深深吸了口气,灼华将袖子里紧紧握成拳头的五指松开,狠狠闭眼,再?睁开?时,灼华的眼底忽而变得晴明了许多。
“在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见到你之后,我应该要怎么做,才能回报你当初对我做的那些事,不过现在,我觉得,比起我亲自手刃了你,或许有人……会更需要你的性命”。
谢君南明显一怔,没想到灼华居然会有这样的决定:“灼华,你……”不应该亲手报仇的吗?
灼华朝他微微摇头:“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想对待武临清那样,不会手下留情的,不过现在,我怎么也是两个孩子的爹爹,我不能让我的手沾染上那些脏东西后,再?回?去抱那两个孩子,我怕他们生病”。
两个孩子还小,正是需要娇养的时候,灼华没有言子煦那样的狠厉,一边沾染血腥,一边拿那双污脏的手去抱自己的孩子。
想到那两个孩子的特别,谢君南的眼底不由得又揉了几分,不过……
“你不亲自报仇,你当真能彻底放下以前的那些事吗?”谢君南还是担忧。
灼华点头,顿了顿,他又道:“四哥,你可以先出去在外面等我一会吗?”。
谢君南听得狐疑,不过他盯着灼华看了须臾,却是忽而扣住灼华的后脑,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别让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