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到许意身上了,许意全然没有察觉,把自己的小脑袋低得更厉害了,两只手无措地搅着,左手时不时撕着右手上的死皮。她心里还分神地嘀咕着,到底是谁这么傻戴绿帽啊?明明刚刚她走进来也没见到谁戴了绿色帽子啊。
——等等。
等等等等。
许意的大脑里的影像仿佛是被按下了暂停,后退,慢速播放键。一切都在倒带,只是配乐不是蔡依林的歌声,而是许意越来越紧张的心跳。她大脑的镜头终于停下来,聚焦到柯璨身上,再调焦,放大,哎哟喂,得了,找到了。那柯璨身上的帽子可不就是绿色的吗?
不对,还是不对。
柯璨只是挂着帽子,根本没戴。
那谁戴了?
许意仿佛终于意识到这个答案,她心跳彻底停止。刘明月还好心好意地戳了戳她,小声地说,“许意,摄影师叫你呢。”
可惜这房间过于安静,安静得谁掉一根头发落在地上也能被听见,所以刘明月喊许意的时候,大家也都听见了。
许意还想装死,就听到沈清的声音。
她说:“那个戴绿帽的,原来你叫许意啊?”
许意一时有些恍惚,她有多少年没有听过沈清叫她的名字了?她这么懒懒散散地一喊,夹枪带棒的,却让她一下想到了过去。沈清那个时候是尖子生,也被叫做书呆子,每天上课下课都在看书,要不是她没戴眼镜儿,沈清保管得有个外号叫沈四眼。那个时候许意仗着家世好,不爱写作业,沈清每每收作业的时候,都会喊她的名字。冷淡,不爽,却总能激起许意的好胜心。
后来两个人走得近了,主要是许意单方面牛皮糖似地黏上了沈清,沈清也会无奈至极地喊着她的名字,拖长了声音,叫她,许意。每次许意听着,总会自己补上几句台词。
许意,你怎么这样?我怎么就拿你没辙?
再后来,两个人谈恋爱了。许意爱挑逗沈清,逗得急了,沈清会提高音量喊她,每每这时,许意就会哈哈大笑。等两个人初初尝试和探索的时候,沈清喊她的名字,便更为缠绵了。
沈清好像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喊过她,疏离,好笑,带着火.药味。在一起那几年,她们真没吵过架,沈清总是顺着她。她有一万种叫许意名字的办法,却从来没有生气过。沈清像是一盆燃点极低的冰,现在盆碎了,冰化了,一切都没了。
都已经被人正儿八经地叫名字了,许意没可能不站起来。她叹了口气,站起来,直视着沈清的眼睛,笑了下,说:“是我,我就是那个戴绿帽的。”
沈清略一挑眉,讽刺地说:“你审美真不错。”
许意依旧柔柔和和,不受影响,笑着接纳沈清的讽刺:“谢谢夸奖。”
柯璨本来对许意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主要是柯璨本人对一切家庭妇女没有好印象。现在见着许意这样,忍不住默默竖起大拇指,打心里觉得这人牛。她一下就认定了许意是狐狸,看着柔软,其实刺都扎在心里。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打法,能把柯璨这种暴脾气急死。任你怎么说,我就是不生气。柯璨顿然想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能步了沈清的后尘。
沈清也没想到许意脾气变了这么多,以前读书的时候,她是那种老师呛她两句,都能嬉皮笑脸地呛回去的人。班上的人那时候爱偷偷叫她小猴子,可见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现在却变了。
想到这,沈清自己也忍不住嘲谑自己了。
这么多年了,能不变吗?全球变暖,冰川都能融化,喜马拉雅和珠穆朗玛都能降低,人还能有不变的?做什么美梦呢。
沈清攥紧了相机,面上云淡风轻,说:“不谢。”她说,“跟我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