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道路一路直行,道路上一共有两辆马车,前面一辆坐着乔衡和辛德瑞拉,后面一辆由几个侍从挤在一起。浅粉色的欧石楠盛开在道路两侧,好像正对来往的车辆夹道相迎。
辛德瑞拉忍不住偷看了一下那个一直看向窗外的青年,在被他看见之前又快速收回自己的视线,然后小小地松了口气。
她觉得今天的事情就像梦境一样,美好又虚幻。假如这真的只是一个虚假的梦,要是自己能永远都醒不过来该多好。
她不敢想象她的继母和两个姐姐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她们现在一定更讨厌自己了。她的父亲回来时看到自己不在家,会不会很生气担心?
虽然辛德瑞拉在心底,一直都对这四位理应与她最亲近却态度疏离的亲人抱有期望,但她也隐隐的明白,继母、姐姐与她之间的嫌隙,大概是永远不可能弥补和解了,而父亲……如果庄园里没人告诉他在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大概根本不会发现庄园里少了自己的存在吧。
辛德瑞拉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不过她相信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今天的天空都比往日明亮了少许。那一丝难过很快就消失不见,她的唇角不自觉上扬,能和这位善良的伯爵先生一起离开庄园其实也不错。
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驾车人看起来无比悠闲。
辛德瑞拉在发现这一现象后,认为也许是伯爵先生在迁就自己,怕很少坐自己马车赶路的自己会不习惯,才放慢了速度。
她心中升起几分感激,但她还是说道:“您不必迁就我,让马车全速行驶就可以,这样就能早一点回去见到夫人了。”
也不知道伯爵现在该有多焦虑。
一直都在看着窗外景色的青年,此时终于回过头来。
青年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对正重病缠身的妻子的担忧,然后说出了一句让辛德瑞拉忍不住稍稍张大眼睛的话,“一个月前她就已经病逝了。”
“她不是……”刚刚病重吗?辛德瑞拉下意识地想要问道,在话语即将说出口时,她却连忙将未说出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毕竟没有人会拿着自己妻子的生命开玩笑。
可是,明明还有两个仆从特意从家中赶过来,告诉他伯爵夫人病重的消息。
据庄园里当时在场的女仆说,这位伯爵先生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中几乎是立刻就染上了一丝忧郁,紧接着就提出了告别,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那名女仆在描述当时的场景时,女仆还有些同情地偷偷抹了下眼泪,又有些羡慕两人坚贞的爱情。
乔衡又说了一句:“那都是为了骗凯瑟琳,不是真的。”
“凯瑟琳”不正是她那位继母的名字吗?
是了,就连自己都能看出她一心想将两个女儿嫁给这位伯爵,伯爵先生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伯爵和他的夫人感情那么好,又怎么能忍心在自己妻子刚去世时就娶其他女子。而他又不愿驳逆自己姐姐的意思,让姐姐伤心,就只能这样做了。
……伯爵先生果然是一个性子和善的人。
辛德瑞拉想起自己前两次见他时,还以为他是一个性子冷漠的人,自己居然误会得这么彻底。她突然有点有羞愧。
至于真实情况如何,总归是和辛德瑞拉所想的差距挺大的。
青年在解释完那一句话后,就没有再与辛德瑞拉说话,而是把视线又投向了窗外。
他像是在看那枚挂在天空中的圆日,又像是只是在单纯地看着天地交接的地方。
辛德瑞拉无法从他的表情上猜出他此时是在想些什么,也许他是在想他已过世的年轻妻子?
她并不知道这完全是一个错误的猜测。
不论是身体原主还是乔衡本人,都不会对她有着分毫的怀念。对乔衡来说,她不过一个是刚刚脱离了陌生人那一行列的存在,虽然不论她活着还是死去,他都不会吝啬给予她相应的尊敬,但那种值得他怀念她的带着暖意的记忆,他并不觉得它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而对于身体原主来说,他一开始娶她时就居心不正,他唯一会做的就是为她的去世感到兴奋。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坐拥无数财产等他享用的疯子,没错,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富贵且病弱的疯子,字面意思上的那种。
她会突然记不起周围人的名字,偶尔还会把自己的丈夫当成陌生人,兴致来时,还会一缕一缕地想要把自己的头发揪下来。身体原主每当想起他这个妻子,大概只会有这样一个充满了厌烦与恶意的想法:她怎么就没有早点把自己折腾死!
如果她不是这样一个疯子,在这个阶级观念如此严重的年代,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嫁给了既没有高贵家世又没有庞大家产的他?
这个女孩从一生下来就在一直遭受上帝的捉弄。
但乔衡却不愿意用“可怜”这个词去形容她,否则这会让他忍不住用她的不幸与自己相比,然后在发现她还不够不幸时,升出一种将她彻彻底底推进深渊使其更加不幸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