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仲骁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可他时时都目的明确。就像此刻,许念终究还是因他这一句渐渐失了神。这种冲击他全都懂,连她亲人都没能记住的事,换了他,一切便事半功倍了。像许念这样外冷内热的女人,要让她臣服的唯一方式就是——心。
许念自己也清楚,不怕人不用心,就怕太用心。
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从小到大只有陆山一个人会牢牢记着这一天。陆山没了之后,她肩上全是责任,后来便渐渐也不在意了。
物是人已非,什么都没有意义。
就连陆家的人也鲜少会费心记着,她自己的家人就更不指望了——
然而全世界的人都在遗忘,却独独她的仇人记得清楚。
许念的心情好似坐过山车,忽上忽下,刻意忽略他暧昧的称呼,慢慢一点点坐直了身子,微微挣开他浓烈的呼吸:“谢谢。”
唐仲骁看在眼里,也并不急切,太早收网一切就没意思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向她举了举杯:“我们是合作伙伴,应该的。”
许念却久久都无法平复内心,直到那人忽然又说:“吃蛋糕吧,我不爱甜食,所以你全包了。”
许念可没忘了那个蛋糕是自己“加工”过的,闻言只是笑:“我也不爱甜的。”
唐仲骁似笑非笑地倚着吧台,笑得许念心里一阵虚。他抿了口酒,说:“我亲手做的,一番心意。”他只是随意一句,可眼神分明不是开玩笑。
许念看他那副欠揍样就知道这人早就猜到她动了手脚,这是想看她笑话呢!她也不怵,直接切了一块就吃起来。可是……
加了芥末的蛋糕味道真的不怎么样,许念都快哭了。
唐仲骁体贴地将酒杯递过来,还作势帮她擦了擦额头,一副疑惑的口吻:“怎么出汗了?”
许念还得硬撑着:“太热而已。”
“一件背心,还热?”
“……”
出了痱子之后许念就没再穿外套了,这会儿身上也只剩一件白色紧身背心。唐仲骁还有心笑她:“你也可以再脱,我当你穿比基尼好了。”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虽然身材不怎么样。”
许念狠狠瞪着他,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说唐仲骁是老狐狸还真没错,自己段数真的差了好几级,每次和他斗都没什么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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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酒眼看就到底了,两人都喝了不少,渐渐也不再斗了,全都沉默下来。
夜慢慢深了。
外面全是一片黑,只有清晰的海浪声传过来,许念望着这一切,心里又开始无法遏制的想念陆山。这个人和她相识了二十多年,伴她成长,仿佛就刻在了她记忆里。刚失去他那几年,她没日没夜地逼自己工作忙碌,就怕像这样安静下来会疯狂地思念他。
活着的人才最是悲伤。
她瞥了眼唐仲骁,他正慢慢地把玩着酒杯,修长的手指在边缘摩挲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也在走神。像是感觉到她在看他,也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气氛更加尴尬,他却率先问她:“在你眼里,爱情是什么样?”
许念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讨论这种问题,想了想只告诉他两个字:“忠贞。”
唐仲骁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怪。
许念也没多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她从小就成长在问题家庭,五岁,妈妈终于再婚。继父待她还不错,还有个比她大三岁的继兄,一切本来都太平,直到她六岁,家里多了另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几乎夺走了妈妈所有的爱,继父也宠她,许念从那时候起就觉得和这个家格格不入了。
她越发爱往邻居陆山家跑。
两小无猜的年纪,她和陆山仿若彼此的影子,一同成长,一同哭泣。就连那年出国也是一起的,陆山毕业之后还特意留在意大利陪她。
许念想着毕业回国,他们会结婚,会生个可爱的孩子,也许两个,一男一女凑成“好”。
只要那个人是陆山,一切都是幸福的。
陆山多疼她啊,从小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看她不高兴,总是会想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讨好她。陆山说,他是她的骑士,这辈子是,下辈子还是。
在许念大三的时候,陆山却突兀地像她求婚了。那时候许念虽然也觉得唐突,可连为什么都没问一句就同意了。
那时候的陆山真是高兴坏了,抱起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就差连夜打电话告诉全世界这个好消息了。
可她的骑士终究没能陪她一辈子,就差一点点——
许念想着,差点又忍不住掉眼泪,她侧过身飞快地擦了下眼角。
“我困了,晚安。”许念不能再看身后那个人,看一眼都会受不了。
她快步往外走,迎面就有海风吹过来,擦着脸颊上的热泪,疼的好像有刀子在刮一样,这样她才好受一点。如今的她,再也不是那时的许念了。
唐仲骁看着她狼狈地躲开,幽深的眼底将一切都看得分明,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整只杯子被掼在了桌脚。
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