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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九十章 墓园心曲(1 / 2)


第九十章墓园心曲

当天事后,据留守回马镇盯梢的兄弟汇报说,县里某位芝麻官小领导带人进村儿视察了,只是严氏一家人已?经全数搬走离开,就没能当面碰上县里过来的领导。

出乎村民意料,这位小官不是过来兴师问罪,或者再拆谁家房子,竟然是来道歉赔礼的,好?像敌方的内部出现了严重意见分歧,唱白脸和?唱红脸的就不是一拨。

“谈副局,再往里面的路昨天被?挖掘机压坏了,咱们车开不进去,您看这……”司机回头小声说,其?实就是不想进去。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自己走进去。”男子讲话?声音低沉柔软,穿着?一身规规矩矩的白衬衫和?黑长?裤走下车去,典型的基层干部。这男的看起来没什么出入排场和?架子,自己提了一只半新不旧的黑色公文包,右手还端着?一只保温杯。这保温杯他走到哪都随身拎着?,里面沏一壶凉茶。

焦躁的蝉声此起彼伏,声音是从村口浓密的树冠上奔放地?漫射出来,刺穿火烧火燎的空气,有一两个?火星就能燃起来了。

被?称作谈副局的县官,大名叫作谈绍安,刚从外地?另一个?岗位上调过来的,还不到四十岁。这人身材保持不错,一张清润瘦长?脸。如果悄悄把岁月留下的皱纹痕迹刮净抹平,依稀能瞧出年轻时长?得不错,是眉清目秀的美男子。

谈绍安一路踩着?碎石,翻越大山一样翻过两座瓦砾堆,还要设法越过村民设置的几道障碍物。这些障碍主要由坍塌墙体、破旧家具、草料堆以及垃圾组成,原本是要阻止挖掘机再次杀进村子攻城掠地?的。谈绍安把挎包斜背在身上,一路像红军远征一样,手脚并用爬过障碍物!

谈绍安衬衫背后洇出一片胶着?狼狈的湿点子,全部黏在后心上。这人没有抱怨,撩开被?汗水浸润的头发,掸掉裤子上一大块灰尘,继续往村里走,撇下身后一群怨声载道的跟班。

“就是谈副局非要跑过来,跟那帮人聊什么聊?”

“那些人也?就认得钱,拆了谁家房子给补点钱不就完了!这大热天的……”

“新调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呗,认真着?呢,且看他折腾吧……”

独自走在前面的谈绍安,好?像没听见身后这群办事员的抱怨和?牢骚。暴力拆迁这档子糟心的事,显然也?非他所愿。

……

当天,谈绍安副局长?顶着?一副俊朗谦和?的面孔,走街串巷走遍了半个?村,弯着?腰迈进一户又?一户村民的屋门。直接吃冷眼白眼闭门羹的状况不少,被?一筐烂白菜叶子兜头盖脸打?出来的情况都有,还有一回,碰上几个?最能胡搅蛮缠的大妈,扯住袖子不让走,哭天抢地?足足哭诉了半个?钟点。几个?乡下妇人没有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一套礼仪,有求于人时撒泼打?滚都十分擅长?,坐地?抱住男人的大腿,几乎将谈副局的西裤揉烂撕成一条一条才肯罢休……

谈绍安迈进余仲海的家,带着?礼品,对余家老两口安慰致歉,聊了很久……这份态度,跟之前一群拆迁队的凶神恶煞确实天壤之别。

据说,这人站在严宅废墟上放眼四顾,十分遗憾,再低下头时,在刺目的阳光下突然发现破碎瓦砾中有一点鲜艳的东西发出光泽,只露出木质的犄角。

谈绍安蹲下身,扒开石头堆,捡出一幅摔碎的相框。

这是严氏一家最近拍的两张照片,严小刀和?凌河结伴前来,陪养母去基督堂做礼拜时照的。

其?中一张照片,严小刀轻松随意地?搂着?严氏肩膀,母子二人笑得开心爽朗。

另一张照片,严小刀与?凌河在教?堂里四手联弹。二人当时被?唱诗班的姑娘偷拍了,严氏瞧见照片如获至宝,很满意地?打?印出一张专门摆在客厅饭桌上,逢人串门拿出来显摆一下自家帅气的儿子。严妈妈认为,这两个?俊俏的小子是赏心悦目百看不厌,值得每天吃饭时候瞧着?。

谈绍安就蹲在废墟上,不知?不觉腿都蹲麻了,陷入惊讶和?疑惑。

他盯的是凌河,照片上原本以“大绿叶”姿态用来衬托严家“严小花”的凌先生。直晒而下的阳光让他头昏眼花,趔趄了一下没站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废墟里。

这张脸确实走到哪都不会错认,这像是凌煌老板的儿子凌河。

可惜严总没能撞见这位谈副局,他在这个?傍晚正拉着?凌先生的手腕拾级而上,走在墓园山道上。日头逐渐下坠,滚落到浓郁的绿荫之后,暑气却一丁点不见消退,热浪将沥青路面蒸出黏稠的黑色油脂。

凌河走几步就打?磕绊,慢吞吞的。

严小刀很快发现,这人并非心不在焉或者故意磨蹭,凌河穿的一双塑料夹脚凉拖,不知?什么廉价材料做出来的地?摊尾货,快要被?滚烫的沥青路面黏住,走一步就黏他一下!

凌河迈开大步时不慎将拖鞋留在原地?,他光着?脚迈出来,脚板猝不及防落在已?经烧成滚油锅底温度的沥青路面上,发出“啊”一声暴躁的惨叫。

“F*uckit!都烫熟了……”凌河骂街。

他以前没有骂街习惯,好?像被?哪个?糙人传染了这种很不文雅的方式。但他是双语,比某人骂得更好?听更痛快。

“什么熟了?”严小刀回头,正好?与?单脚蹦的凌河撞个?正着?。

“我的脚熟了!”凌河伸开一条腿,诉苦鸣冤似的把脚伸给小刀,欣赏他被?烫成水红色的脚底,惹得严小刀幸灾乐祸。毛细血管比较脆弱,稍微一碰就是一片红痕。

严小刀嘲笑过后本性?难移,暴露出他聊以安身立命收买人心的这份温存体贴,他握住凌河的手腕:“来,咱俩换鞋?”

在凌河眼中,严先生就是头顶自带一圈佛光普照大地?的神明,肩头披着?五彩霞衣……

严小刀说:“你穿我这双皮鞋,咱俩换!”

凌河偶尔邀宠已?经达到目的,大度地?说:“不用,走吧。”

严小刀提议:“我背你啊?”

“怕你累着?腰,晚上不好?用了。”凌河一句话?激得严小刀想要把刚才的温存体贴话?都吃回去。

凌河反掌拉住小刀的手,迈开一对滚烫的“烧猪蹄子”继续爬山……

天光渐暗,周围的树影化为一团浓绿色,为墓园更增添几分肃穆和?神秘。

墓碑从树影之后一块一块地?彰显出真身,大理石在黯淡天色下射出洁白晶莹的华光。这样美好?的光泽,不像是反射出来的,原本就蕴藏在石料的本质之中。

临湾天寿福园公墓的西侧,在本地?不成文的规定中,划拨出来这一块地?,专门埋葬领导干部、军警烈士以及有一定级别身份特殊的名人。严小刀特意选择傍晚门庭冷落人烟稀少的时段露面,尽量避免碰到哪位“阎王”“夜叉”之类的熟人。

凌河跟随小刀身后,是个?贴心知?意的跟班。他不知?道严小刀是要扫谁的墓,但绝不碎嘴多舌地?盘问。他愿意陪小刀做任何事情。况且,陪伴扫墓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亲人爱人之间的私密与?亲近感,严小刀若是偷摸带着?别的小情人过来,凌先生就要炸了。

严小刀找到树荫之下,一块不太?起眼的墓碑。大理石台面上横卧几束已?经香消玉殒的干花,证实仍然有人时常缅怀惦记着?墓碑的主人。

凌河悄然扫了一眼,墓碑上竟然没有照片,没有任何关于主人公的介绍性?文字,只有最简单的姓名和?去世日期:【王杰,2014年4月22日。】

“那是化名,假名字,不用看了。”严小刀就知?道凌河会在墓碑文字中间寻找蛛丝马迹。

千篇一律的化名,暗示着?漫不经心的伪装。每个?人从小到大,相识的人群中通常都会有那么几位“李娜”、“刘杰”、“王伟”,名字就让人提不起兴致去琢磨记忆,确实适合用来掩饰真身。

严小刀没有霸道地?扫走那些凋谢的干花,只是仔细擦掉落叶抹净灰尘,最后将自己买的黄色白色两束菊花摆在干花旁边。

“那几束谢掉的花,可能是前一阵子鲍局长?和?薛队长?过来留下的。”严小刀解释道。

凌河抬眼望着?小刀,今天绝不是一次漫无目标的约会逛园子,严小刀是有意带他前来拜访故人么?

凌河轻声问:“这块墓碑下面埋的人,是个?警察?”

严小刀点头:“他叫陆昊诚,就是薛队长?的前任,以前的那位刑警队长?。”

凌河在张口的同时就经过一轮快速的逻辑推理,脱口而出:“这位陆警官曾经救过你的命?……他难道因为你而遭难?”

与?凌河的不假思索快人快语形成鲜明对比,严小刀嘴唇翳动片刻,一部回忆大片艰难地?倒带回放,逼迫自己重新倒回几年前的片段:“算是吧,陆警官是因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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