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绫自万道光芒中飞出,瞬间缠到上官那颜腰间。她只觉腰上一紧,人便脱离了望陌怀抱,腾空飞了出去。
天际金光闪耀,白绫横空,一端在他手,一端在她身。
疾飞中,上官那颜发?髻散落,明眸大睁,他在她眸子里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他鬓边霜华,悉数倒映入她眼底。心间似有什么?在碎裂,一声声……
向他飞去,上官那颜心头狂跳,眼睛却睁得老大。
他展开袍袖,一臂将她承接!
香风扑面,上官那颜脑子里混乱一团,伏在他怀里,目光与他汇于一处。眉飞入鬓,眸深如潭,渊渟岳峙,风姿无俦。她生生愣住。
他依旧端坐重檐上,一手持琴,一手护她,目光落进她眼里,只能看见他的倒影。他看着她不语,她也瞧着他发?愣,维持着撞入他怀里后的半跪姿势。
画舫上,若不是大将军卓然飞身来救,望陌恐怕会翻身落水,此刻望陌已弃舟登上画廊,冷着眼瞧向太液池中央的亭榭顶端。
卓然指挥禁卫军弓箭手各个角度防守,只待命令。
近三载的别离,如今都在眼前。
离别后,岁月都在各自身上刻下痕迹。她眉目间的稚气消逝,换作妩媚的情致,眼眸清澈如初,倒映世?间的一切灵秀。
她跪在他面前,总觉这一画面曾经上演过,但遥远地如同前世?的记忆。四目相视,心间的波澜一层又一层地撞击。
忽地,耳边有破空之声,一支羽箭急速射来!
她余光瞥见,腿部使力,腰间一旋,想也未想便挡到他身前,只身迎向飞矢!
箭羽瞬间飞至面前,她脑中空白一片,却觉一只手掌将她拦腰一抱,移开两寸,袍袖翩若飞雪,从她眼前划过,并指接住箭羽。
她背心靠在他胸前,似乎能感受后方缓缓的呼吸,在她耳畔。心涧仿佛有清泉流淌,灵魂仿佛终于落定。他却将抱她的手松开,送她三尺外,低眸看向指间的箭羽,一道淡紫流光倏地蹿到他指腹,没入肌肤下。
箭羽有毒!
上官那颜离开他后刹那的失落被巨大的惊惧替代,低身一把捉住他手腕,惶恐道:“有毒,怎么办?”抬眸看他,惊慌的目光撞进他沉湛的眼里。
吸毒!她脑子飞转,低头就要咬破他手指。
俞怀风一让,收回手来,淡语道:“还是这么?莽撞。”
“你?会中毒!”上官那颜来不及细品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神色焦急,“毒血要吸出来,不快点,怕来不及了!”
“不要紧。”他平静的目光示意。
上官那颜心急如焚,扯住他袖子,“怎会不要紧?这种?颜色的毒,最是厉害了!”掀起他袖角,果然见毒液蔓延到五指,极度俊美的手指泛着青紫色,她心中一颤。
俞怀风扯回袖角,看她一眼,“知道厉害,就不怕吸毒也会中毒?”
上官那颜抽噎了一下,语不成声,“你?还……这么?耽……误时……间……”说着,抬袖子从脸上抹过,眼睛里立即又有成串的泪珠滚下。
俞怀风心口一紧,沉声道:“我?说不要紧就不要紧,这么?大了还哭,收泪!”
哽咽了几下后,上官那颜忙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然而瞥见他藏于袖中的手指,又一声长长的抽噎,险些缓不过气来。“我?……我……不怕……中毒……”如此剧毒,肯定瞬间蔓延,想到此,她眼眶里泪水泛滥。但他不许她哭,便忙拿袖子去擦泪,“我?……我没哭!”
俞怀风见她如此,心中当真五味杂陈,一手出指封点另一手的穴位,自语低声:“天不予寿,多?这点毒不多?,少?它也不少?。”
上官那颜未听见,但见他终于采取了补救措施,眼泪这才一点点倒回肚子里,只余低低的抽泣声。
随便封了几个穴道,俞怀风扫视太液池内外的数重禁卫,无数的箭矢已对准了他。他眼梢一笑,转头对上官那颜道:“你?又不认识我?,为何替我挡箭?”
上官那颜被问住了,翻来覆去地想,为什么?呢?她凝眸沉思,不得其解。俞怀风眼底的浅笑一分?分?淡去,心肺如被碾过一般痛楚,她果然都不记得。
——果然他只是陌生人!
如果她抬头,便能瞧见此刻他长睫下的眼波从未有过的动澹。
“一卷乐议一卷经……”他手抱大圣遗音,从碧檐上站起,笑看她最后一眼,退到角檐边,忽地飞离亭榭,余声不散,“十年心事十年灯……”
“你?忘了也好……”
上官那颜猛然抬头,追抓他衣角,“告诉我?,我?忘了什么??”
衣袂,难近。
既然忘了,何必再去想起。
万千流矢,铺天盖地向他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