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青山再一瞧姜琰琰这身装扮,长旗袍拖到了脚踝,脚蹬一双小羊皮鞋,些许为难:“这旗袍可不好骑马啊。”
这是个难事。
万青山一开始也不知道闻东会带家眷来,可姜琰琰也不知道这下了船全是山路。
姜琰琰和闻东互看了一眼,闻东主动问:“你这马,能一次性驮两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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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东骑马的技术还算是不错,毕竟活了这么些年,骑过牛,驾过马,坐过轮船睡过火车,闻东十八般武艺,都还算是略懂一些。
从码头的石子路一打转就是山路,起初还算是宽阔,马儿晃晃荡荡的也不烧力气,走到后头,这马儿还得让人催着,万青山操着独特的夷陵方言喊马儿的名字。
“横藻,走噢,走噢。”
姜琰琰穿着旗袍,要真自个儿一个人骑马就春光外露了,只能侧着身子和闻东挤在一个鞍上,盛夏的傍晚,还得用一张薄毯子遮住两条腿,好在上了山,进了林子,凉爽许多。
一匹马能驮两人主要在于姜琰琰瘦,主动又识趣地尽量收着胳膊窝着背,也没占闻东多少地儿。
可上坡的时候,骑马的人得身子朝前伏低,双.腿夹紧马肚子,不然容易摔,闻东一伏低,就总是会碰到姜琰琰的头顶,压着姜琰琰的手臂。
姜琰琰也不敢乱动,她现在的人设是端庄雅静的闻夫人,只要在人前,她就得端着,再不能摆出叉腰和人较真理论的架子。
闻东像是偏偏瞧准了这一点,有时候还故意撂两下缰绳,那马儿以为要往右转,摇下头,又以为要往左走,抬下腿,姜琰琰看得心惊,忍不住就用指甲盖暗地去掐闻东的袖子,声音低低的:“先生好好骑。”
闻东:“我骑得挺好的,怎么,夫人不舒服,想下来走?”
万青山听着了,回头劝:“走不得走不得,这条道是马儿上山走得最多的,一路上都是马粪,夫人这一脚下去,小皮鞋就脏了哩。”
闻东低头看着姜琰琰,角度问题,他只能瞧见姜琰琰的头顶,姜琰琰做了头发,糊了层厚厚的发胶,闻着一股茉莉花的味道,顺着看下去,倒是看到姜琰琰攥着薄毯的手指骨节一紧,心里晓得姜琰琰是忍着一肚子的气,脸上忍不住挂着笑。
就连阿毳骑马超过闻东的时候,都忍不住问:“先生这么开心做什么?”
“开心啊,能不开心吗?这不是快到了嘛。”
万青山骑在前头的领头马上,瞧着天色,又瞧着这蜿蜒得看不到尽头的山路,回:“还没有嘞,怎么着也还得三四个小时吧,夫人累了,咱们中途就休息一下,不过务必赶着子时前到庄子里,过了子时,可就危险了哩。”
“怎么说?”闻东问。
“闹鬼呗。”万青山也不遮掩,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他大手一挥,“咱们老爷找了闻先生和诸位先生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闻东:“之前的帖子,写的是钟家老爷子独子钟孝纯突然失踪,钟家翻遍夷陵也找不到人,还派了人去了钟少爷上学的海军学校寻人,这一找,就找了三个月,了无音讯,这才是在百晓堂里布了帖,重金寻子,可在这万管事的嘴里,却成了鬼,这帖子,可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味道了。”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万青山连连摆手解释,“只是,人都没消息了三个月了,这庄子里的人都晓得,这怕是难得寻回来了,尤其是半个月前,这茶山夜行的人总是听到奇奇怪怪的哭声,就连咱们老爷的院子里,也总是有鬼影来去。”
“诶,就是七天前,老爷半夜突然惊醒,我和好几个管事的立刻就赶过去了,老爷说,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舔他的手背,还以为是院子里养的那只哈巴狗呢,咱老爷一睁眼,闻先生您猜他看到什么了?”
万青山讲得绘声绘色又故意撒了个钩子,闻东配合地回:“什么?”
万青山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
——“横藻,走嘞。”
万青山继而回头,圆脸像是架在肩膀上的一个大球,表情低沉又诡异。
“我们老爷,看到我们少爷跪在他床榻前,低着头,看不到脸,那头发上滴着水,我们老爷问他什么也不答,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冷,就不见了,对,就像烟一样的,不见了。”
万青山语气愈发笃定:“闻先生,您说,这不是鬼魂作乱是什么?诶,也算咱们少爷还有良心,我们老爷原本是要送了少爷去留洋的,结果我们少爷,十五岁自作主张回了国,偷偷去读了一个什么海军学校,听说还挺难考的,尤其是我们少爷年龄还超了,人家十二岁入学,我们少爷大了同学都三岁了,为了入学,我们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哟,大热天都搁那大街小巷里练习什么长跑,读了得有小半年我们老爷才知道,气得我们家老爷三天没吃饭,俩人的关系自那以后就一直不好,寒暑假少爷也不回来,我寻摸着,这是不是少爷知道自己生前气着老爷了,魂魄特意回来认罪哩。”
闻东听了,语调慢悠悠地回:“是人是鬼难辨,是正是邪未分,不过万管事的放心,我既然在百晓堂接了帖,自然会弄个是非清白,”闻东说完,语调复又轻快,对着姜琰琰柔声安慰:“夫人胆子小,别害怕。”
姜琰琰一愣,她胆小?
“那个……,”姜琰琰忽而一下略带哭腔,脑袋直往闻东怀里窜,“太吓人了,我的心脏都受不了了,苍了个天的,今天晚上我都不敢出门了。”
有的戏精,入戏只要一秒。
作者有话要说:“横藻”是模仿方言的发音,不是我打错了,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