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晚九点。
凌宅。
凌保国等严俪华足足等到了八点多,在华丰茶楼辞别后,凌保国匆匆买了点广式月饼,妻子陈沅君是广东人,当年远嫁过来,也是不容易,本还想去月中桂买些糕点的,结果热门的几类早早都被人买走了。
凌保国掂量着手里的月饼盒子,想来也差不多了,多年的夫妻,买多了倒是显得唐突了。
之前为了娶严俪华进门的事儿,凌保国和妻子陈沅君闹得很不愉快,连续十天,凌保国都是住在严俪华的宅子里的。
严俪华说是姨太,出身不好,可瞧着手头里也是有些银钱,自己租了个不错的宅子,有院子有厨房,南北通透,阔大的院子,也就严俪华和弟弟两个人住,有时候凌保国都觉得,太豪气了些。
还是手下的徒弟提醒了一句,说这姨太太生得这么漂亮,言行举止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说是从东边逃难来的,可谁晓得,是不是哪户人家的千金?
千金这俩字,小徒弟说得瘆虚虚的。
严俪华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过了二八的懵懂年华,说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瞎扯,小徒弟的意思,无非是说,严俪华指不定是东边哪位大佬的姨太太,不是姨太太,也得是些高级场所出来的,至少,得是百乐门那种水准吧。
不然,怎么连父母亲戚都报不上来一个名儿?
凌保国也思量过,更是担心过,可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凌保国不觉得自己是英雄。
乱世里,混口饭吃罢了。
脑子里全是严俪华那俏丽模样,导致凌保国抬腿要进自家堂屋的时候,都忘记了门前有一大门槛,险些跌了一跤。
凌保国一抬头,只瞧着圆桌子上坐了两个人,妻子陈沅君冷面冷眼,只看了凌保国一眼,便是继续用筷子夹菜。
这桌上没有空碗,陈沅君根本没有备下凌保国的饭菜。
另一人,是凌保国的表弟裘文书,他生得秀气,戴着一个金丝边框的眼镜,看到凌保国刚才趔趄一步,下意识起身要去扶,瞧着凌保国又站稳了,只调和着气氛,笑着对着凌保国道:“原本以为表哥晚上要出任务,不回来吃饭了,那什么,我让庆嫂再……。”
“不用了。”凌保国手一挥,舌头绕着干瘪的嘴唇润了一圈,吧咂嘴,把手里的月饼盒子往桌上随意一放,语气也没多好,“中秋节,买了点月饼,你说得对,巡防营晚上还有任务,我……就不吃了。”
裘文书余光只往表嫂陈沅君身上扫,陈沅君只盯着眼前的饭菜,筷子都快要把碗里的米饭给戳成泥了。
眼瞧着凌保国真的要走,陈沅君突然重重地搁了筷子:“这么着急走做什么?不是十点才出城吗?”
凌保国背对着陈沅君:“家里不待见我,我去找待见我的地儿待去。”
陈沅君突然起身,圆凳子被她小腿轻轻蹭开,发出吱悠一声摩擦,这声音刺耳,凌保国蓦然回头,只看到陈沅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我知道,你是想去找那个……。”
“诶,咱可说好,你不准说俪华是妖精。”凌保国端起一根食指,像是举着一杆枪,枪口对着陈沅君的心口,他似没感觉到陈沅君微微颤抖的肩膀,还补上一句,“人家温柔着呢。”
陈沅君低头,看着满桌佳肴,菜色交错,她费了一下午的心思,和庆嫂蒸炸烧炖,烹出了一桌的好菜,有自己爱吃的,庆嫂爱吃的,裘文书爱吃的。
原本是不想备着凌保国的,下意识地,还是做了凌保国最爱的红烧排骨。
那酱汁裹着炖烂的排骨,就搁在陈沅君的眼前,她看着看着便是觉得眼前逐渐朦胧起来,她抬手飞快擦掉眼角的泪珠,只对着凌保国昂首说道:“我是想说,我要离婚。”
“你说什么?”